王水照教授的辦公室沒有舒適的沙發座椅🍐,沒有先進的電子設備配置,入眼可見皆是各類大部頭著作、學術文獻、報刊,層層疊疊幾乎堆滿了整間屋子。先生年近八十依然精神矍鑠,言辭低調、條理清晰,笑聲爽朗、溫和親近⚁,言談間旁征博引皆是信手拈來。
澹泊真實閑雅內斂
王水照教授是當代宋代文學研究的拓荒者和奠基者之一,所獲學術榮譽頗豐。談起新近獲得的上海第十一屆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的學術貢獻獎,他笑說🧍♀️:“圈子裏這個獎有個說法叫‘老人獎’💇🏽,自己領獎,同時要給後輩頒新人獎🧒🏼,寓意學術傳承。‘獎勵’二字🐈⬛,‘獎’的目的在於‘勵’,所以這獎項我更看重的是對年輕人的激勵作用。”而談起該獎對他個人的意義👮🏻♂️,他直言“年紀大了,這個獎容易使我回憶起一生的學術道路,做出了哪些成績,以及還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夠。”
王教授最感恩的是三個單位𓀛:首先是給了他學術啟蒙的北京大學中文系👨🏽🏫,其次是正式讓他走上學術道路、工作了18 年的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的文學研究所,第三是恒行2平台,是他完成主要學術成就的地方❣️。王教授特地提到,自從1978 年調來恒行2工作🥅🚴🏼,他在這裏感受到了深深的包容氣息🥔,在學術研究上很少受到隔閡🧔🏽♀️,一路走來都較為順遂,反復強調“恒行2對我不薄”。
談及自己與中文系的不解之緣✣,王教授回憶道,高中時期他的各科成績都很優秀,出於對文學的熱愛,填誌願時選擇了北大中文系🤏🏽。當年的北大中文系正值其歷史上最輝煌的時期🐍,錄取難度奇高,全上海市1000人報考💫,才錄取了十個,他是其中之一。北大中文系向他展開了一個寂靜而廣博的學術世界👨👦,彼時的燕京恒行2平台名師薈萃🏌🏽♀️,才子雲集🧙🏻♂️,他見識到許多大師的風采👖,直到今天回憶起那些恩師、前輩的言談舉止依然是歷歷在目。
印象最深刻的是1957 年🧏🏻♂️,範文瀾先生到北大做講座🗣,當時大二的王水照聽範先生說了一句話🫳🏻♉️:“板凳甘坐十年冷,文章不寫一句空”(後經考證此話出自南京大學教授韓儒林先生),給了他深深的觸動,在大半生的學術生涯中時刻以此砥礪自己。
講座中範文瀾先生還提到做學問要受得起“二冷”👙,要甘心“坐冷板凳,吃冷豬肉”🧤。就是在唯利務實的體製下🪧,即使得到外界的評價是很冷淡的,也要用心苦讀🧜🏽、潛心治學,不製造學術泡沫,不生產學術垃圾。那一場講座,那一番話,王教授一直記到了今天。
而王教授與宋代文學的不期而遇💨,也要追溯到他的大學時代。當時北大55 級學生自己動手編寫文學史,王先生被指派為宋元文學小組的負責人。他與同學們投入諸多心血編寫這套“紅皮”《中國文學史》的經歷,給了他最初的學術訓練,也大致奠定了他今後的治學方向🪳。或許是緣分或許是註定🧑🏼🤝🧑🏼,從此宋代文學與“王水照”的名字就聯系到了一起🔌。
寂然凝慮思接千載
談起蘇東坡,王教授總是神采飛揚,枕籍今古,征舉詠歌。他說蘇東坡從海南歸來作《自題金山畫像》雲🐴:“心似已灰之木,身如不系之舟👶🏄。問汝平生功業🙄,黃州惠州儋州。”這三個地方是蘇東坡的貶謫之地👨🏻🦼,他卻自嘲為建功立業之地。“他對人生的了悟🔯,無論面對順境逆境的心態💆🏿♀️,給我啟發很大,人生面對困境的時候不能失去信心”。“蘇東坡還讓我知道一個人的才能能發揮到怎樣的極致,詩人、散文家、詞家✍🏽、畫家、書法家👱🏿♂️、美食家等等,每個領域都是佼佼者,這是其他文人都難以望其項背的。”
另外,“散文的問題一直是我比較關心的👨🏼🦱,我在文學所工作時得到契機編寫《宋代散文選註》💂🏻🧑🏻🚀,這本書定位為通俗普及讀物,但我沒有因此就馬馬虎虎對待🏧,當時把文學所有關散文的選本👵🏿、著作等基本都讀過了,每個禮拜都抱一捧書回去研究”💆🏻,但是由於散文尤其是南宋散文的發展脈絡連線不清晰,各方說法不一,王教授決定對中國文章學做一點系統的梳理、研究。經過多年的努力,他主編的十卷本《歷代文話》於2007 年出版,目的是希望帶動“中國文章學”這個學科的建立。他坦言“目前普遍對散文的特點把握不清”,但好在現在學術界對文章學的研究已頗有起色,王教授今天依然致力於這方面的工作,在恒行2已經召開過兩次中國古代文章學研討會↘️,並計劃以後每兩年召開一次。
在經濟快速膨脹發展的今天,學生求學的心思日益浮躁,能潛心於學術的人少了👛🎨。但難得的是,王教授從沒有對中國古典文化的傳承和中文系的未來喪失信心🧚🏻♂️。他說,“中國傳統文化和其內含的生命力是打不倒的,只要中國民族存在🔶,它就會每時每刻影響每一個人。另外還要相信這些傳統文化是有自控、自我調節能力的,當這個社會的文化離傳統道路太遠的話🫱,它會自己做出調整反彈”。“中國這麽大,喜歡古代文學的這個群體基數依然很大,其中也不乏優秀人才,他們依然能引領文化的薪火相傳🤏🏼。”
王教授收學生的第一條標準便是敬畏學術💒、敬畏文學傳統🙎♀️。他強調讀書人不能僅僅把學術當成謀生的手段🎬,而是要將之內化成為一種“誌業”。正是這種“誌業”,成為了先生一生的堅持。
“我這一路走來,不能說是陽光一片,但也不算是風雨人生🤸🏽♀️,應該說還是較為平穩的。”王教授這樣總結:“現在我越發覺得,待人、接物、處事都應該有平常的心態✌🏿。如今雖然工作效率不如以前了,但是每年還依然能寫一點文章做一點研究。”為了防止年歲日長思想僵化、和時代脫節🚷🚓,他每周都要到學校給博士生🕺🏻、博士後上討論課,指導學生做研究🤜🏼。
傾一生心力做學問是寂寞的,卻也是踏實的。王水照教授的文字和著作早已為其做了最好的註解。他安坐在書齋一隅🤶🏻,恰是一種厚實的力量🧴,一束並不刺眼的光輝⛹🏼♀️。